第三章 汉安来使-《川南侠隐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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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老伯追问伙计:“来了几个人?长什么模样?可知道姓名?”伙计说:“就两个人,一个秀才打扮,带了一个随从,挑了一担货物,说是什么见面礼,没有说姓名。”那伙计说见面礼三字的时候都兀自怀疑自己听错了。
四人这回更加摸不着头脑,县衙门给强盗送见面礼?这事可是头一遭听说!杜刚沉吟说:“告诉锦凡,把眼睛蒙上,别让探子踩了盘子去,带上来。”
少顷,两个卫兵押着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大堂。伙计把一担礼物担进来,放在当中。卫兵把两人眼上黑布取下,当先一人留着八字胡须的从容镇定地看看四周,后面那人作随从装扮。
八字须打量了一下杜刚等四人,脸上微微一笑,拱拱手自报家门说:“我是汉安县新任秘书官,小人姓何,拜见几位寨主……”
杜刚、虎娃、易老伯都是第一次听说秘书官这个词,虎娃还追问了一遍,八字须很客气地又解释说就是师爷。王兴会曾经在外游历,曾经听说过,却也不曾拜会过,大伙都想:秘书官,今日,可算见着当官的了。
何秘书又分别向杜刚、王兴会、易老伯、虎娃一一见礼,他见礼之时,名字喊得丝毫不差,显然是有备而来,将各人的相貌、名字都记得清清楚楚。易老伯见他客客气气,看不出意图,也就不好分清敌友,他也略带微笑地问:“想不到我们几个山野刁民的名字,也劳烦何老爷记下了,却不知和老爷这次前来,所为何事?”
何秘书笑说:“老伯千万不要客气,现今早已经是民国了,衙门改了称号,咱们这里也没有老爷,老伯叫我何秘书就好了,……我这里带来李县长手谕,我们李县长,哦,县长就是过去的县太爷……李县长说了,我们初来乍到宝地履职,已有三月,久慕连天山众位寨主威名,因公务繁忙,未能相见,今偶得清闲,特命下官前来拜会……”
杜刚等人越听越蒙,何秘书看在眼里,他嘴角微微一笑,“李县长有言,蒙各位寨主拱卫郊廷,不辞劳苦,令滇贵盗匪,不敢进犯,四乡黎民,多承庇佑,我们李县长是感激不尽,今特命下官,送上饷银一担,以聊表县署之鼓励。”说着,将担子上的青幔揭开,露出结结实实两箩筐子铜钱来,又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札,送到杜刚面前,“请几位寨主多多担待,国家危难时期,**财力有限,请几位切不要嫌少,万望收下,……这是李县长承给杜寨主的亲笔书信,请过目。”一边说,一边将一份信札送到杜刚等四人面前。
一个时辰以前,杜刚还设想了好几种场景,县衙来人公干,大不了是兴师问罪、催缴公粮、索要捐税几种,他也预先想好了应答的方式,每一种均是先来一个下马威杀住对方的威风。可这时,眼下来自县太爷的两框铜钱放在面前,粗略算起来至少也有两百吊钱,虽说不是很多,但人家话说得明明白白:财政紧张,请多担待。杜刚接着信件,呆呆地问:“从去年而起,我们和汉安县和曾经产生过几次摩擦,原来你们是新来上任,难怪后来不见之前的县老爷找我们算账……你这次到山寨来,就是为了送这担钱给我?”
何秘书哈哈笑了起来:“千真万确,杜寨主千万不要质疑,连天寨之前和汉安县有些误会,这我们早有耳闻,但那已经是前官的事了,我们李县长远道而来贵宝地,只想结交四方豪杰好汉,并无他意。”至此,大伙才知道为什么汉安县已经有半年不曾来连天山找事了:原来是换了官长。杜刚仍是惴惴地说:“自古以来只有草民巴结官员,何秘书此行,你这,让我说什么好呢?”
王兴会一直没有接话,但他也看出何秘书似乎并无恶意,之前紧张的气氛缓和起来,虎娃不知所措地擦擦手,一眼瞅见桌上的茶壶,走过去倒了茶,又命卫兵抬来座椅,这才让俩人坐下。大伙赔了些受宠若惊诚惶诚恐和表示歉意的话,何秘书也笑呵呵的表现了一种江湖草莽般的大度和豁达。
几人重新介绍礼让了一回,喝了茶,又各自聊了些家常。杜刚又委婉地说:“虽然是这位新来的李县长高看我们一眼,不把我们当做打家劫舍的盗匪,但我们素来和官府并无来往,虽然我们也不曾主动与官府为难,当也不敢担半寸之功劳,李县长这样折节下交,实在是另我等不安啊,莫不是李县长有何事要我等效力?”
何秘书脸上露出一副深不以为然的表情,用一口嗔怪的语气拍着杜刚的手背语重心长地说道:“杜老弟言重了,当今时逢乱世,无法无天,官府和百姓当中都一样的有藏龙卧虎,为国为民的义士,又何来官民之分呢?我们李县长素来景仰像诸位这样的江湖好汉,只想结交,并无他意,效力不效力的那是后话,要是蒙几位英雄不弃结为一家,以后汉安县有困难自然要劳烦各位,今日却暂且不提。”
杜刚慢慢地放下心来,何秘书一通吹捧,他听得十分受用,又见何秘书说得实实在在,心里十分高兴,他看看王兴会和易老伯二人,意思是看他二人还有什么好说的,要是没有了,时近晌午,就该留客吃饭了。
易老伯自何秘书上山就一直在想,虽然对方口口声声别无他意,但自古哪里有县衙师爷无缘无故翻山越岭给山贼强盗送钱的道理?他不动声色的琢磨着何秘书的一言一行:他虽然口头上一直信誓旦旦地说着别无所求,但却一直没有流露出告辞离去的意思,只是笑呵呵地和虎娃和杜刚说着一些客套话,尤其是当虎娃在旁边自顾自的再说出一句“今后赴汤蹈火!”时,何秘书的话明显顿了一下!不对,这位秘书还是有事相求!但为何他又反复不承认呢?哦,懂了!易老伯心想:他是怕等他说出所求之事后我们又反悔,所以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辞,教我们钉了钉子转了脚,说出去的话再不能收回的时候他再接茬,他所求之事才万无一失了。
那他又到底所求何事呢?我们又能不能帮他办到呢?易老伯会心一笑:如果是连天山办不到的事,李县长绝不会这么冒昧的携礼前来,至于是什么事,就一定都在那封信里了。
他听杜刚还在和何秘书两人反复客套,杜刚说无功不受禄,请何秘书带回银钱,何秘书又说出门前李县长反复交代,一定要请几位寨主亲自收下,他想,是时候捅破窗户纸了。
易老伯站起来打断了杜刚:“这样吧,既然是新到的县太爷这么看得中我们小小的连天寨,愿意交我们这个朋友,我们要再推辞,那就是不识抬举了,那我们也就不客气了,这一担银钱,我们就收下了,李县长如果实在有用得着我连天山效力的地方,只要我们能做到,就请直说,我们赴汤蹈火就是了。”
易老伯向来是山上的智囊,杜刚见易老伯拿定了主意,当即笑呵呵地站起来,说:“对对对,以后就是自家人了,有什么用得着我们弟兄的地方,只管说!”
果然,何秘书这次没有否认,他故作停顿,又面露难**说还休了,在杜刚的反复催问下,何秘书才吞吞吐吐地说:“实不相瞒,眼下,咳咳,眼下李县长确实有一点点小小的麻烦,和几位寨主,也是颇有关联呐,所以李县长才命下官前来拜会……要不,要不请杜寨主先看县长的信札,我再慢慢地和几位道来?”
杜刚抽出信札,一眼瞅见末尾的红色正体的官印,像极了过去贴在城门上的官司榜文上的官印。易老伯站在杜刚身后,简略地看了信中的意思。有了何秘书的一通铺垫,李县长的信中自然就不必这么隐晦,他简短的客套后就阐释了汉安县眼下严峻的局势以及他主动结交的缘由。
原来李县长上任不久,北面守军就发来电报,要借道入滇剿匪。何秘书趁着杜刚和易老伯看信的空挡,解释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说:“……要借道的这位,是驻守自贡的川军国防军唐师长,他要借剿匪之名,逼迫他在云南讲武堂的同学吕师长,借道剿匪是假,扩充地盘是真……唐师长和吕师长当年原是川滇黔护国联军中的同袍,护国大战中,唐师长爱听孚威将军之命,吕师长却愿意听松坡将军之命,松坡将军仙逝后,吕将军被排挤到珙县,兴文等边缘之地,两人之争,素来久矣,这不,唐师长要赶尽杀绝,中间夹了个汉安县,原来汉安县是王陵基的范围,唐师长不敢冲撞王陵基,所以一直没有办法,现在看我们李县长受广州国民**委派远道而来,没有根基,因此无所顾忌,假借剿匪之名,兵临汉安县城下,要借道调防,实际上是要到川黔一带找昔日的同袍,今时的对手一决高下啊。”
王兴会点头接话:“原来是这样,想必一旦李县长同意唐师长领兵过境,唐师长一定会再来个搂草打兔子,只怕到时候汉安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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